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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决定考研的时候,是我人生的最低谷。
那一年我二十九岁,那一年我的女儿一岁,那一年我的老公离我而去,那一年我工作的单位风雨飘摇,那一年我站在夜晚的窗前,曾多次想纵身一跃,如果我不回眸凝望女儿熟睡的脸。
我曾深切的爱过一个人,为了他,我背信弃义,抛弃了一个深爱我的男人,不顾父母的反对,义无反顾的跟了他。知道我有多开心吗?能最终站在他身边,成为他的老婆。
然而他离开的时候对我说:“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如果不是你要死要活。”他说我毁了他一辈子,即使过去多年,这句话依然让我有死的冲动。
他说他要孩子,还有房子,我舍不得孩子,于是在离婚协议上我拿到了孩子,房子和二十万欠款,他说二十万我可以慢慢还,从此没给过我们一分钱。我抱着女儿看着他离开,默默的流眼泪,但是我没有乞求,这是我最后的尊严。
客观的讲,经济上他并不欠我什么,诚实的讲,感情上他也不欠我什么,他没要求我跟他,也没承诺过会照顾我一辈子。那一年,在我人生最黑暗的时刻,我开始思索,坚韧,执着并不总是一种美德。尤其感情的事,大可随缘,过于强求,得到了,守护起来依然很难。
也正是那一年,我和趴在我背上“呀呀”学语的女儿开始了改变我俩命运的考研之路。而这一切还要感谢第三个女人,她就是我的母亲。一位永远在我人生迷茫的时候,站在我身边的人。
母亲来到我家,抓起我背上的女儿,放在地上,让她扶着凳子,命令:“推着走,你一岁了,为什么还不会走路?”
我的母亲是智商和情商都很高的人,她把她人生的失意归罪于文革。她的一生最骄傲的事,是她高中的数学老师会让全班的同学等待迟到的她来了之后才开始上课。她人生最失意的事,是高中时赶上了文革而没有机会考大学。
那一年,母亲告诉我她第二骄傲的事,是有一个聪明的女儿,她的女儿十岁时就立志长大把名字刻在历史的丰碑上,二十岁时许诺不成文学家,就成科学家。她想知道她那个女儿三十岁的理想是什么。我的母亲说:“你可以平庸,但不能没有理想,你可以平凡,但不能没有努力过。”
我已经不记得那个有过宏大理想的人真的是我,但在我二十九岁那年的七月一个晴朗的黄昏,我拿起了复习考研的笔,我害怕,我失落,但在我三十岁的时候,我希望我有能力对我和我的女儿的生命负责。
接下来是一段很艰辛的岁月,记录下来,希望与考过研的人共勉,给将要考研的人以借鉴。高考过去十年了,高数,英语都是大一大二时学的,已经忘的差不多了,白天要上班,晚上我的女儿抱着我的腿找妈妈。接下来的半年,留给我复习的时间并不多,而我几乎利用了所有可以利用的时间。
当时的考研大纲要求是四科,数学,英语,政治和专业课。为了降低考研的难度,我选择了考母校本科就读的专业,专业课考静力学和船舶设计原理。一个电话就从师妹那里拿到了最近几年专业课考研真题,于是专业课对我就没什么难度了。
再说政治,值得骄傲的是,从中考到高考,我的政治都是考的很好的。事实证明我后来考研的政治成绩也是很好的,我也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谈不上什么心得,唯一和人不一样的,是我会把考卷上所有的文字题都当作文来写,洋洋洒洒,竭尽全力,不到时间,绝不提前交卷,感谢我还不错的文字功底,我以为判卷老师总是有感于我涂满卷纸的诚意,给了我一个不太差的分数。结论是,在没有足够的实力时,就尽力去表达你的诚意,做事然,做人亦然,考试;也亦然。
再说数学,数学包括高数,线性代数,数理统计和概率论,有时候学习这种东西,是要讲天分的,幸运的是,我的数学天分非常的好,饶想当年,高数我是考全班第一的,那时候每天的晚饭后,我都会复习一段时间数学,伴着一个个静静的夜晚,我几乎感受到成功的一步步走来,后来的事实证明,我不仅考上了硕士,还跟了一位优秀的导师,打动他的就是我优异的数学成绩。
像数学一样,学英语可能也是需要天分的,不同的,我的英语可能没多大的天分。不知道现在考研是什么样子,当年考研分总分和小分。就是说各科要过小分,四科加起来要过总分。我几乎不要求英语能对我的总分做多大的贡献,只要能过小分就行,就这要求,一直到发分我都没有把握。当时的英语题分为听力,阅读,完形填空,作文和单选。几乎没一项能做的好的,不过最差的应该是英语听力,曾拿考研磁带来听,几乎听不懂一句。
后来的半年时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学英语,而且是利用了所有可利用的时间。首先是每个上下班的路上,我都带着耳机听英语,在空旷或嘈杂的外界环境里,为了能听到耳机里的声音,我必须把音量旋到最大。后来我发现我的听力受损,应该就是那时留下的后果。
其次是上班时间,刚开始只是中午,后来又包括工作时间,我把英语书放在电脑键盘架的里面,平时工作的时候,只能看到键盘,但当工作累的时候,或确定领导不在的时候,就悄悄的把键盘架再向外拉一点,整个考研大纲的单词就是那么背下来的。
当时的主任是个很悍的女人,;一次终于被她逮到,受到市井式的谩骂,好在她只是以为我只是学学英语而已,那时在职人员学学英语还很流行,如果她知道我还有更高的追求,后果就不是谩骂那么简单了。
最后是下班后的时间,每天下班后只来得及亲亲女儿的脸,我的铁血母亲就会把我关进房间,不做四篇阅读理解是不能出来的,英语能不能过就看阅读,听力和单词量了,每次我的女儿都很愤怒,于是就趴在门上拍打,喊妈妈,每次母亲都会对我女儿说:“你没看见吗?妈妈刚才又出去给你买好吃的了。”,母亲的这个理由用了半年,居然没有换过,更让我意外的是女儿听着这个理由从一岁长到一岁半,无论多么踌躇,最后都还接受了,当她长大到能交流的时候,我问过她,相不相信妈妈出去了,遗憾的她已经不记得这件事了。也许女儿比我更明白,对于有些无能为力的事,能做的可能只有接受,那么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就不重要了。
我的母亲五十多了,劳作一辈子,有心脏病和高血压,但她包揽了买菜,做饭,洗衣服,收拾家以及照顾我的女儿。甚至在经济上精神上给了我所有的支持。她严厉的对待了自己一生,严厉的对待了我的半生,也严厉的对待我的女儿,她启蒙她很多东西,尤其记得她教我女儿走路,她把我女儿靠在墙上,蹲在两米的地方喊:“宝宝,过来,上姥姥这来”。我的女儿背贴在墙上,呜咽。终有一次,我听到了母亲的欢呼和女儿的喜悦,被关于一门之隔的我为我的女儿迈出了她人生的第一步而哭泣着,因为没看到,于是更难忘记,多年以后,那段回忆还能感动我,我为什么要努力去坚持,我为什么能做到努力去坚持。因为我知道我的母亲在努力的生活,我的女儿在努力的生活。
人的一生很短也很漫长,在漫长的人生中,真的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甚至可能大的你觉得再无法逾越,有些人可能就放弃了,有些人拼死的努力了,我很庆幸我也曾拼死的努力过。而且我成功了。半年后,我进了考场,回眸看见我的母亲抱着我的女儿在严冬一月的冷风中摇曳,很凄美但很真实,而且永远在我的记忆中漂泊。
再过半年,也就是我三十岁的那年秋天,我又回到了阔别六年的母校,开始了我新的人生。
又三年,我如愿去了一家船舶设计研究所。现在的我已有能力给我的女儿和我自己一份安稳的生活。
我依然在努力,为了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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